▲作品由王海滨创作，国医大师邓铁涛题款。

20世纪70年代，山东微山县两城山曾出土四块东汉画像石，一幅浮雕为半鸟半人像，胸以上为人身，胸以下是鸟身，手持石针，举手做针刺状，被学者称为“扁鹊行针图”。

神医还是神鹊

早在仰韶文化时期，东夷部族以鸟为图腾神物，三皇时代的少昊部落，“以鸟记官”，即把官名称纪于鸟，某某官称为某某鸟。“鹊”是一种有灵性的鸟，有鹊飞翩翩之意，是吉祥的象征。“扁”是“砭”的谐音，扁鹊是主管砭石的官员。因“扁鹊”是古代图腾崇拜的产物，后来就逐渐被作为先秦时代众多良医的代名词。人们把发生在名医身上的事件都集中安置在“扁鹊”身上。

至司马迁笔下，扁鹊成为中国历史上第一位有正式传记的医家。据司马迁在《史记》中记载，“扁鹊者，渤海郡郑人也，姓秦氏，名越人。少时为人舍长。”由此可知，扁鹊姓秦，名越人，年轻时做过旅馆的主管。后来旅馆中来了一位客人长桑君，两人交往了十余年。一天，长桑君“乃呼扁鹊私坐，闲语曰：‘我有禁方，年老，欲传与公，公毋泄。’”于是便将私藏的医学秘籍传给了扁鹊，随后便隐身不见了。同时，长桑君还赠予扁鹊一种神奇的药物，嘱咐他连续三十天用上池水冲服。上池水是指未曾触地的雨水或露水。从此，扁鹊便能够透视人的五脏症结，开始了长期在民间行医的人生。他来往于各诸侯国之间，齐、赵、宋、卫、秦等地都留有他的足迹。扁鹊医术高超，医德高尚，深受群众爱戴。但遗憾的是，他晚年到秦国时，太医令李醯自知医术远不如扁鹊，因而十分妒恨他，竟然派人残忍地将他杀害。

从上述故事可以看出，扁鹊高超的医术并非完全是靠自学得来，而是借助了仙人所赐予的一种力量。不仅如此，根据《史记》中记载的故事年代分析，扁鹊的活动时间从公元前746年到公元前509年，前后竟跨越了245年，远远超越了一个普通人的寿命。对此，我们不禁产生了质疑，扁鹊到底是神医还是巫医？对于一个具有神异色彩的人物，司马迁为什么要给他立传呢？

四诊的鼻祖

扁鹊根据民间流传的经验和他自己多年的医疗实践，总结出诊断疾病的四种基本方法，即望诊、闻诊、问诊和切诊，总称“四诊”。司马迁在《史记》中记载有三则扁鹊诊病医案，全面展现了扁鹊运用四诊，尤其是望诊和脉诊的水平。

扁鹊诊赵简子：扁鹊行医到晋国，正遇上晋国权柄赵简子病重，已昏迷五日，举国慌乱。他的亲人和幕僚非常担心，便请扁鹊来给赵简子治病。诊脉后，扁鹊认为脉象很好，没有问题，又通过问诊了解到当时晋国的政治斗争非常激烈，于是断定赵简子是由于过度劳心而出现的昏睡，并不是真的生病，并断言不用三天就会自然清醒，后果如其言。

扁鹊入虢之诊：扁鹊路经虢国，听说虢太子暴亡，正要准备埋葬，宫里的管事中庶子向扁鹊讲述了得病经过：太子鸡鸣起床后到宫院习练刀枪时，突然栽倒在地，不治身亡。扁鹊听罢，沉思良久，告诉中庶子说太子尚且有救，并让他进去摸太子的大腿内侧，一定会感到体温尚存。中庶子急返宫内查看，果然同扁鹊所说一模一样，急请入诊。扁鹊为太子切脉后，认为这种现象是“尸厥”，并没有死，于是针刺太子三阳和五会穴位，按摩其四肢和胸、腹、颈部，虢太子渐渐地苏醒了过来。继而扁鹊又熨敷太子两肋之下，不一会儿，太子便能坐起。看到这种神奇场景，周围人们惊叹不已。之后经过二十多天服药调理后，太子完全恢复健康。后世“起死回生”的典故即源于此。

扁鹊见齐桓侯：据《史记》记载，扁鹊路过齐国，上朝拜见齐桓侯时，扁鹊看着对方说：“君王皮肤孔陈处有病，不治恐怕会加深。”齐桓侯说：“寡人没有病。”扁鹊出去后，桓侯对左右人说：“医生好利，想治疗没有病的人以邀功。”过了五天，扁鹊再见桓侯，又提示说：“君王血脉里有病，不治恐怕会加深。”齐桓侯说：“寡人没有病。”扁鹊出去后，桓侯很不高兴。又过了五天，扁鹊去见桓侯，继续说：“您的病已到肠胃间，不治将更深侵入体内。”桓侯此时已不肯答话。扁鹊出去后，桓侯更不高兴了。五天后，扁鹊又去，这次看见桓侯什么都不说就向后退跑了。桓侯派人问他跑的缘故。扁鹊说：“疾病在皮肉之间，汤剂、药熨的效力就能达到治病的目的；疾病在血脉中，靠针刺和砭石的效力就能达到治病的目的；疾病在肠胃中，药酒的效力就能达到治病的目的；疾病进入骨髓，就是掌管生命的神也无可奈何了。现在疾病已进入骨髓，我因此不再要求为他治病。”五天后，桓侯果然病故，此时扁鹊早已逃离齐国。

扁鹊在脉诊和望诊方面高超精湛的技术一直为后世称颂，因此便有了“至今天下言脉者由扁鹊”的论断，认为扁鹊是脉诊的“祖师爷”。正是由于他对中医诊断学的突出贡献，司马迁在《史记》中才会专门给扁鹊作传，在医学史上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。

“巫”与“医”的分离

人类社会早期，医学与巫术相互交融，医学被披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。随着医学向科学化不断发展，“医”与“巫”逐渐分离。扁鹊正处在医巫分开的重要阶段，是他使医学走出了巫术的分水岭。

首先，扁鹊是一个精通多科的民间医生，他运用医学诊断方法和治疗技术救治病患。司马迁在《史记》中说他“过邯郸，闻贵妇人，即为带下医；过洛阳，闻周人爱老人，即为耳目痹医；来入咸阳，闻秦人爱小儿，即为小儿医；随俗为变。”这段记载说明他具有全科医生的工作能力，而且是一个切切实实运用医疗手段治病的全科医生。

其次，扁鹊提出了“六不治”的医学规范，即：“骄恣不论于理，一不治也；轻身重财，二不治也；衣食不能造，三不治也；阴阳并，藏气不定，四不治也；形羸不能服药，五不治也；信巫不信医，六不治也。”这不仅是医学史上最早建立的行医规范，也体现出扁鹊的治学思想。其中的“信巫不信医者不治”，明确举起反对巫术与医学合流的大旗。

扁鹊的故事广泛流传，在很多地方都设有纪念扁鹊的墓地，古人甚至将《难经》也托名为秦越人所著，表明扁鹊在人们心目中占有很高的地位，借其名以示书的重要性，也表达了人们对他的尊敬与怀念。（甄雪燕 梁永宣 北京中医药大学）

编辑：张晓芳